东松照明最后的访谈
文/法满 发自冲绳、东京
摄影/东松照明等
2012年10月10日,在冲绳那霸市立医院的一间单人病房,坐在轮椅上的东松照明接受了Lens的专访。采访结束时,东松问我何时离开冲绳,他说再过一周就出院了,可以去他的工作室,看他更多的照片。但因行程已定,加之回国还有其他事情,我没有留下来等老人出院,有点虚假地回应说:“等您身体完全康复后,我再过来。”两个月后,我在北京得知东松去世的消息,才知再无机会听这位摄影大师的讲述。
东松的摄影作品很少出现在媒体上,与费用高昂有关。一般情况下,杂志采用他的照片,每张收费约30000日元,同时东松对照片的使用会提出要求。2013年12月23日,泰子对Lens说,东松生前的意愿是所有媒体刊登他的作品, 不允许裁切, 任何文字和Logo都不能放在照片上。
这是一篇拖延了一年多的报道。
或许,是因为我一直想在“东松的世界”里停止下来。这样的停留,是一种幸运,至少可以在我向这个似是而非的社会彻底投降之前,尚存一点力量。
2012年10月10日, 冲绳正午的炙热慢慢散去,那霸市立医院里宁静人稀。按照约定的时间推开三楼一间单人病房的门,东松照明和夫人泰子已经在等我。坐在轮椅上的东松——那位日本“战后写真之巨人”,刚做完治疗。
东松在日本摄影史上留下了令后人高山仰止的作品。他用照片留住了时间,却没办法让时间留住自己。两个月后的12月14日,东松因肺炎去世,享年82岁。Lens 对他的这次专访,不期成为老人生前最后的访谈。
网络上关于东松的中文资料谬误颇多。有说他15岁时听说日本战败的消息后离家出走;还有说因为大学毕业后在岩波书店工作的经历,他的摄影生涯一直都受到那个氛围的影响……采访中,我向东松求证这些细节时,老人说:“没有的事情。”
Lens:很抱歉,不知道你住院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东松:持续一年了,身体都不是很好。腰部不知道是骨头还是肌肉很痛,左肩膀也痛得很厉害。
……
在我与东松先生对话的过程中,泰子一直安静地坐在病房的角落里(参见72页图片)。泰子说,她很早就认识东松先生,当时她21岁,东松40多岁。第二年两人就住在一起了,不过结婚的时间却晚得多。给东松先生当太太很“辛苦”,要承担至少八份工作:司机、助手、秘书、照片冲洗师、对外联络人等。在一旁听到这些话的东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脸的满足。东松所有展览的作品都由泰子制作打印,他坐在旁边说“这个可以了”或者“不好”。泰子和东松一起,几乎没有过假期,即使出国也是为了东松的展览。东松从没来过中国,但是他很希望去一趟福建,东松对Lens 说,他觉得自己的祖先应该来自福建一带。
住院前,泰子每天陪着他在街道上散步。东松曾做过心脏搭桥手术,因为输血还染上丙肝,又有前列腺癌,日复一日地服用着12种药。1997年在云仙普贤岳拍摄时差点性命不保。“何时何处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但泰子会一直守护我,对于活下来了这件事我也很惊奇。”东松笑着说。东松的左腿晚年也不是很好,走路很缓慢,“但一旦找到拍摄对象,我就会化为捕捉猎物的野兽,忘记我的年迈”。
东松去世时,身边只有四个人,泰子没有告诉更多人,她说这是东松喜欢的,她请求最后与东松告别的人也要保密。直到两周后,泰子才给媒体打电话告知东松去世的消息。在东松去世后,我们一直和泰子保持着联系,并在2013 年两次赴冲绳,见了泰子及东松的学生。冲绳著名摄影师石川真生对Lens 说:“东松先生的生活轨迹一直都是在拍照片,在工作室里选照片,准备自己的个展,去看很多年轻摄影师的展览。他没有假期,全年都在工作,直到因病去世。”
……
本组报道另有:
《“因为我始终没有看到终点”》
《“缺失感成为手枪上的扳机,击醒了某种记忆”》
《“战争的阴影是我生命的底色”》
《“冲绳让我的眼睛变成了彩色”》
《“让自己的全身成为一只眼睛”》
《森山大道:“他是我摄影生涯的起点”》
《“我们俩就是东松先生身边扛枪和持盾的”》
《“愿东松的樱花永远开放”》
完整内容请见《Lens》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