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寂寞沂蒙


文/本刊记者 袁凌 

摄影/李元奇


1488529341542005381.png


沂南县,正月初一,全家拜路神。拜路神是沂蒙特有的风俗,跑车的人家,一年开头把大小车辆停在公路上,全家虔诚下拜,摆上供品,焚香烧纸,供奉路神爷爷,祈求一年平安无事。如果在哪个地段出过车祸,或者幸免于难,也要许愿还愿,化帛化纸。相比于其他地方的在车里挂个领袖像或搁个弥勒佛,这里的仪式要显得庄重实诚得多了。

 

“哪个村里打工的多,哪个村子就败了。”蒙阴县大山村小学校长刘丙常断言。大山是蒙阴县果园产业的龙头村,没有人出外打工。刘丙常翻建的住房仍旧用石头打墙,但已是打磨过的大理石砖。屋里装了摄像头,堂屋顶却仍旧苫有一层秫秸。在人烟稠密的村子里,满园苹果的芳香掩去了风物消逝的苦味。萦绕人心的不是乡愁,而是果园缺水和修路上山的急切。只是一季喷洒12次的农药,和单独居住的老人,也给苹果和炊烟的芳香掺上了某种隐忧。县城周边拆迁成为城里人的农民,在单元楼里烧柴火养牲口,在中心广场上抽旱烟,被动地在新的身份中寻觅过去的自己。


移民回流不被政府承认,村民失去了户口,孩子们不能上学,村庄成了黑村。老文书黄元会找关系送了20多个孩子到一个附近的学校借读,一个星期就被公社撵出了教室。土地也被公社授意周边村落抢走,以挤走回流的王路村民。黄元会领头上访20多年,四年前,村民们的户口才得以挂靠在附近的凤落院村,孩子们有了上学的地方,但村落名义并未恢复,村里没有村民小组和党支部,没有合法的村名,年轻人只能出门打工。村里没有独立的低保名额,边玉将2012年没有评上低保,只能靠承包地出租的口粮维生。说到从迁徙到上访的几十年委屈,黄元会在黑暗的屋子里滴下泪来,“只希望在我活着的时候,看得到县政府承认我们是合法村庄。”


战乱和革命都渐行渐远,在这片坚固又风化流失的土地上,神灵的气息经久不灭。大山村的果园旁立着关帝庙,贴着大红“喜喜”字。高庄镇傍晚昏暗的道路上,有人燃纸焚香,向道路神献祭还愿。每年正月初一,跑运输开车的人家,把大小车辆停在公路上,焚香献供,人群俯伏跪拜,祈求一年的行路平安。圣母山下的村庄里,有一座在黑神父旧居地基上建起的耶稣堂,是日常做礼拜的地方。暮色四合的时候,教堂钟声敲响,正在干活或行路的人们低首祈祷,村落笼罩在一片安谧虔诚的气氛中。附近农家的墙上,有“打击无序上访”和“出外打工勿忘计生”的大幅标语。


完整内容请见《Lens》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