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曾为生活寻找出口,我们努力过好当下,持续在旷野中探索,前行,环顾四周.....
正因为生活没有唯一的答案,才变得丰富起来。#来我的世界,看看# 栏目想集结那些平凡有趣的朋友们,分享他们眼中生活的可能。
第一期跟着种植牛油果的新农人大萌,听他讲述回乡日子。
我是90后大萌,出生在云南哀牢山南部的一个偏远的哈尼族村落。
小的时候,村子里还没有通公路和电,只有开小卖部的那家有一个水电站,靠引灌溉水渠的水来发电。他们家还拥有村子里唯一一台彩色电视机,如果想要看电视,就要交2毛钱,而且每天晚上只放两集,还要一边看电视一边帮他家撇玉米。有时候,中途突然停电,就要派出8个人的小分队,打着火把去跟隔壁村的人抢水,两方人经常站在对面互骂,火把在手中一晃一晃的。
火把,是我小时候记忆最深的东西之一。
我们村子是离学校最远的,大概要走1个半小时,我每天早上5点左右就起床洗脸,做饭,然后去学校。大家都舍不得用手电筒,一副电池就要1块5,所以全村的小孩都是打着火把去学校的。
路上其他村子的人陆续加进来,火把沿着弯弯绕绕的山路,形成巨龙一样的景象。我的整个小学时光都是如此度过,日复一日。
那个时候,村子里连个厕所都没有,我们经常躲在村子附近的草丛里偷偷上,有时候会撞见一些来方便的人,就会咳嗽几声,后来者,自然就去寻找新的领地了。
作为90后,我甚至都没有一张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在高中之前,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汉堡这些东西的存在。所以,我很想要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经常对着家门口翻腾的云海问外婆:山的那边是海吗?外婆,也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我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去城市。
后来,我如愿考上了大学,成了小时候村子里一起的13个小伙伴中,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大学里,我探索了无数的可能性。加入校园里的各种社团,一个人徒步去西藏,沙发旅行大半个中国,坐30多个小时火车去做公益志愿者,也拍下了无数张乡村儿童的笑容……毕业之后,我也与所有家人期待的“稳定生活”背道而驰,选择给自己来一场间隔年,把国内没去的地方和东南亚走完了。后来,真正走上了旅行体验师&旅行策划师之旅,就是那种大家都羡慕的,满世界跑,还不需要自己花钱的差事。这就是我的90后生活,像在60年代成长起来的人,又像活在很多人触及不到的世界里。
本来我的人生,会一直在旅行这个行业走到底,最起码十几年应该不会变,没想到的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2020年上半年,我一直在思考新的“出路”究竟在哪里。有一次回老家,同样站在小时候问外婆“山的那边是海吗”的地方,跟外婆用哈尼语对话,发现很多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好像,我一直在文化流失的环境里长大,自始至终都没有接触过任何跟自己民族有关的东西。我突然有一种觉醒:小的时候,拼了命地想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最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想要的东西就在我的故乡。于是,我就回到云南,准备开启民族文化的记录,成为一名文化流浪者。做了几期策划,也尝试去拍了一些内容,但是对于一个没有积蓄的年轻人来说太难了。当流浪到孟连之后,当地的佤族人南青姐,带我系统的走了走孟连和其他两个相邻县的村落,我第一次知道国内还可以种植牛油果,原来牛油果长在树上都是绿油油的。
这块区域是云南咖啡种得最好的地方之一,还可以种出品质非常好的坚果、甘蔗、柠檬、百香果,以及穿着豹纹衣服的七彩花生。而且更重要的是,在这些物产背后,就是我一直在记录的那些可爱的少数民族种植户。也许在文章和照片之外,可以有更直接的传播方式——可以消费的物产本身就是一种传播媒介,我想会是一种大众更容易接受、更柔和、更不生硬的讲述方式。所以,我回北京之后,跟我现在的媳妇小冰说,我决定留在孟连,扎根土地,她也表示支持,辞掉了工作,一同来到了孟连。我们花光积蓄,还贷了款,租下200多亩的地,创建了现在的“牛友果星球农场”,一个以牛油果产业为核心的综合农场品牌,希望它友好包容,没有戾气。我觉得地域优势比较明显,牛油果的种植条件比较严格,很多地方种不出来,而孟连的经纬度,海拔,气候,温度,年降雨量,地势,土壤各方面都特别适合牛油果长期稳定的生长。这样,我们品类的特殊性上,就和很多普遍的物产区分开来了。另外,牛油果在国内,甚至是全世界来说,是没有任何鲜明的文化的,因为它的历史本来就很短。而且它现在的慢慢流行,已经衍生成为一种比较年轻的符号,也就意味着我有更大的空间去赋予它在地化的文化。未来在我们的想象里,有草莓音乐节,说不定也可以有代表着少数民族音乐的牛油果音乐节。
不过,从0-1谈何容易呢。
首先,牛油果种植在国内没有太多可借鉴的经验,种植成本高,周期长,通常3至4年才会结果。很多时候我都有一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感觉:从选种、育苗、种植、管理、修枝条、探索生态化到销售、物流、售后各个环节都是自己亲自参与。看到自己以前的照片时,会忍不住感慨万千——谁以前还不是一个翩翩美少年,做农业之后长期风吹日晒,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了不少…… 还有就是县域品牌面临的共同困境:极难组建一个完整的团队。成为孩子
今年我的产品系列,明信片上印着这样一段话:
在每个城市,每个村落,都有属于当地孩子们的一种独特符号,像云南红河偏远山区的“云海”,孟连咖啡产区的“咖啡”,这些伴随他们整个孩提时代、随处可见的符号,是最立体最易懂的课堂素材。
我们想帮孩子们拓长做梦的清单,给他们想象的能力,让他们知道山外有太空,有银河,知道在他们父辈为之日夜操持的咖啡庄园里,最常见的一颗咖啡不仅仅是一颗咖啡,也可以是意大利画家Giulia Bernardelli纸上掉入兔子洞的爱丽丝,可以是土耳其用来占卜运势的方式,或者是给他们送信的邮局开的那间经典绿的“邮局咖啡”。
之所以有这样的初心,是因为我的童年没有想象力。在来来回回上万遍的那条山路上,最熟悉的云,只是云而已。从来不会有人告诉我,那朵云也可以有什么样的可能。
我想起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他写一个叫“我”的小孩做的一场一场的梦,写一场一场的风吹过村庄,写一片树叶被风吹远,多少年后,又被相反的一场风吹回来。我觉得,我也是那个小孩,一直在生活中流浪,在内心中寻找,却始终向着一个叫故乡的地方,一点点地回归。
我希望,越来越多年轻人回到乡村,撸起袖子,拿起锄头,开上拖拉机,奔走在乡村的田间地头,埋头苦干,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