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末代皇帝》《遮蔽的天空》《荒野猎人》《如果和母亲一起生活》《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
66岁的坂本龙一已经制作了40多部电影配乐,和更多数量的专辑。
但很长一段时间,坂本龙一都没想过要成为音乐家。
在小学填写志愿时,别人都有明确的梦想,他却完全不知道要写点什么,他没办法想象自己变成某种固定的身份。
“就连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都一直在变……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奇怪啊。”他对Lens回忆道。
他在幼儿园里接触了钢琴,而母亲多半是为了维持一种阶层身份,才为他请了一位钢琴老师。
坂本龙一也不是很喜欢弹琴。幸亏钢琴老师慧眼识珠,一再说服他们坚持下去。
从中学到大学,坂本龙一都觉得自己未必要做和音乐有关的事。他兴趣广泛又不确定。他也拒绝确定。
他逃课,自己编写前卫戏剧,泡电影院,交女朋友,走遍新宿的爵士咖啡馆,看那些搞学生运动的人,跟着他们去示威游行,跟着语文老师读诸如《精神现象学》这样严肃的书,也读安部公房和大江健三郎等人的小说。
十几年后,成为流行偶像的他,和日本最重要的一些哲学家做对谈。他还想过:如果退出音乐界,就一个人躲到山里去读书。
同很多年轻人一样,他激进而冲动,反对很多事情。即使今天他爱上了那些曾经反对的东西,他也坚持认同:“年轻人总是对的”。
“我一直都很迷茫啊。就像我做音乐的时候也一直在犹豫,到底是用这个声音好,还是那个声音好。最后到底用哪个音,时常难以抉择。”他对Lens说道。
其实,他那时的人生,已经被一些音乐的线索深深牵引着……
他考上了音乐学院,却厌恶那里富家子弟浮华虚伪的气息,他和美术学院的人混得更密切一些,在那些没有专门学过音乐的人中间,他反而感受到了对摇滚、对现代音乐的爱。他这个科班分子,成了那个团伙里特殊的一个,被他们戏称为“教授”。
但“教授”大三时就结了婚,为了赚生活费,打过很多工,音乐只是他比较方便的赚钱手段。他还是无法想象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身份,就去读硕士,但他也不怎么去学校,学位证后来都不知道丢哪去了。交的毕业作品,导师也不满意。很多年后,他成名了,学校又把他的作品翻了出来。
工作经常干得通宵达旦,直到他在一种虚无中感受到一种严肃的创作冲动,他就利用收工后的时间,躲在逼仄的小屋里,完成了一张专辑。那一年,他26岁。
“给自己一个deadline是很重要的。不管自己有多么不安,多么紧张,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一定要上场。人生大抵都是这样吧。”他对Lens说,“也正是因为有这些时间节点,可以让我结束了一份工作以后,换一种心情投入到另一份工作里去。”
同时期,他和高桥幸宏、细野晴臣组成了电子乐队YMO(“黄色魔力乐队”)。他们赶上了日本在80年代变得富裕和引领潮流的时期,一走上国际舞台,就被视为日本文化的一种代表。当然,这些都是事后总结出来的,当时,他们只是不想变成那种圈起山头做大王的老式音乐人,他们有很多自己的想法要去尝试。
最初的一年,他们在日本国内少人问津。
他们是先在世界巡演时红了,回到日本才被当做文化英雄。但这种意外成名,却让坂本龙一又一次不知所措。
他揣摩自己如果去写小说或是拍电影也是可以的。
别人眼中,他正居于偶像巨星的顶峰,实际上,他自己还在盘旋,还在悬而未决,还在苦熬。
尤其是三个有才华的伙伴,都开始考虑自己的个性时,这种组合就仿佛一个“监狱”。
1983年,乐队解散。
高桥幸宏后来和很多音乐人都合作过,包括给山本耀司操刀的歌曲。细野晴臣也进入了电影配乐,最新一部作品是《小偷家族》。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剧照
而坂本龙一在乐队解散前一年,开始参演电影《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另有两位演员:大卫·鲍伊和北野武。他向导演提出给电影配乐时,事先并没有考虑过,是即兴说出、又硬着头皮做下来的。
参演电影《末代皇帝》时,那个配乐机会也是意外被导演指派的。本来只给他一周时间,他抱怨时间太紧张,导演说,“莫里康内可以做到。”最后宽限为两周:一周在东京创作录制,一周赴伦敦,和剪辑汇合,完善。
就是在这种有点不太讲理的条件下,杰作诞生了。
两部电影让坂本龙一放弃了做演员的打算,却把电影配乐坚持至今。
一条晃晃荡荡的路,在他30岁那年,在没有深思熟虑的情况下,找到了方向。这正是人生奇妙的地方。
回忆中学时参加学生运动,坂本龙一说是因为觉得那样比较酷。
在1984年的记录片《东京旋律》中,他说自己很悲观,因为年轻人不再抗争了。现在,他仍然认为自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福岛核辐射之后,他很高兴地看到日本人又走上街头抗议,但过了几年又消失了。
“现在,少部分日本年轻人还会追求精神上的东西,但绝大部分年轻人更关注时尚,音乐也已经演变成时尚的一种类型。”
“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不愿意再去关注那些沉重的话题了……真的好悲哀呀。”他对Lens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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