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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做了7年的工作,给自己了放了4个月的长假,回来之后该做什么呢?这是编辑和依蔓聊之前没有想到的话题方向。

从2022年9月到12月,依蔓待在内蒙古呼伦贝尔一个叫恩和的小镇,学习养马、记录当地的鄂温克族、做田野调查般地感受牧民的生活。
如今依蔓回到城市5个月了,面对当下的生活回想那段游牧的经历,她在“后悔”中找到下一步的新方向。依蔓的故事,好像在诉说着那些逃离城市寻找另一种生活状态的后续。
抛开幻想和滤镜,在35岁经历一场游牧到底带来了什么?
以下是依蔓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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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蔓和马 摄影:光哥


第一次
去到草原
恩和距离海拉尔有三个半小时的车程,在这里可以看到草原、湿地、山坡,白桦林。每天我会花时间和马匹们待在一起,从完全不敢靠近马到学会骑马,我写下了:
“在与城市经验完全不同的地表平面上,人和马这样的大型动物是如何相处的?
我没接触过马,却已经开始期待马可以带我获得问题的答案。这也是为什么游牧的第一站会选择恩和,直奔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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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自然在一起时整个人很放松,我会不自觉地把自己的感受记录下来:文字、照片、视频都有。傍晚时我会在马场待着,伴着日落也没什么事情做,就在那里看牧民们收拾,我就帮马卸掉鞍子,给它们添些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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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恩和之前,我也曾想过租一间屋子住下来,但如果待更长的时间,我要做什么呢?是要开店做民宿吗?还是远程地做一些工作?这4个月,我处在一个旅行者体验观察的状态,还没有准备好回答这些问题。
临近冬天,天气越来越冷,草原上没有集中供暖,最冷的时候有零下40多度,当地的厕所大部分都是旱厕,如果要维持所谓的城市生活体验,是要付出更多生活成本去支持,甚至是水能从水龙头里流出来这么简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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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自然条件我到恩和后很快就适应了,也没有觉得苦。如果水质不行,需要洗澡就自己烧水。今年4月份我又回去了一趟恩和,我的朋友看了我写的东西之后觉得很向往,就带她的孩子和我一起去了。
到了之后她们都很难适应,没想到冲击这么大:遍地马粪,味道扑鼻而来,这些东西一下子突显出来了。

离职之后的自由
不是特权
去恩和之前我在上海做编辑,大家在说自己想去做什么的时候,一开始可能只是跟朋友哀嚎一下或者只是心里有个想法,而这样的想法我保留两年了。
那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想用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深入去和当地人一起生活,体验与在城市不同的生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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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看到朋友小鱼在呼伦贝尔恩和开骑马学校,就跟她说我想去住一段时间,正好呼伦贝尔根河的鄂温克族也是我感兴趣的内容之一。
2022年4月我提了离职,7月正式开始了所谓的游牧状态,这件摇荡了两年的事情终于有了开始。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真的能去草原吗?这些问题我都没有答案,感觉每一步都是被推着。
去内蒙之前我还去了大理和成都,后来觉得反正都离职了,回到城市生活是永远可能的,就踏上了去恩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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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海拉尔机场
做这个决定前我衡量评估了很多风险:经济上意味着未来半年没有收入,这其实挺可怕的。在我35岁的年纪,接下来的职业发展也有很多不确定性,我自己也有一些贷款要还,每个月的支出其实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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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后,夏天马工作的马场旁
不可否认这个决定有些任性,但我还是想做,因为其中的探索对我来说更重要,所以我愿意去承担不确定的风险。
只要愿意,人永远可以选择更稳定的方式。更早之前我在北京的国企工作,当时我也决定离开去了上海。

马儿教会我的
是面对不确定性
回到城市后的一两个月非常焦虑,好像过去半年我先把这些焦虑关在了一个房间里,结果今年一下子全涌出来了。别人看了我的经历会觉得好酷,但我自己并没有这么觉得,甚至一度觉得后悔:如果不去的话我就不用这么焦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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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的来源有心理上的,也有现实层面的。
回来后很直白地要面临钱的压力。接下来要做什么样的工作,你要如何去搭建自己新的支持系统?以前的应对方式可能就是找一个工作,它会占生活的很大比例。现在越来越多人讨论自由职业,但做自由撰稿人也很不稳定,它和全职工作只是形式不同,这些都是需要回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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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城市的环境,好像就迅速地进入要快速决定很多事情的状态。那时我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要立刻搞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这个问题上。
很讽刺的是这样的思维惯性恰恰是驱使我离开城市的原因。
在恩和时当地的牧民、草原、马匹们教给我的就是去面对不确定性。结果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向自然学习,回来一秒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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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很焦虑的状况下,就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太陷在自己对经历的美化里了,我给它加太多滤镜,这次游牧那到底改变了我什么呢?我开始疯狂改简历,而这样的投递往往也是没有结果的。
我整理了在恩和拍的照片,用文字把当地的找马记录下来。找马是在旅游季结束之后,马被卸掉铁掌放回山里,牧民们需要进山查看马匹,以让它们安全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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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给自己任何压力,意识流地写了一篇文章发给认识的编辑,对方反馈说很好。这好像一个启示,当我拼命找工作时会很痛苦,反而转去做一件别的事情是一个出路。我一下觉得自己的焦虑不重要了。

在春天
回到草原
春天是牧民最忙的季节,许多动物开始生羔产仔了,也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2023年4月,我再次回到了恩和,遇到了一匹母马,它在两三天前刚生了小马,身体状态很不好。牧民给它挂了吊瓶,看起来精神也还行,然而过了两天这匹母马死在了后院,没有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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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虽然生下来就能站着走,但出生后的前两个月只能喝奶。母马一胎只生一个所以很认自己的小孩,不可能让别的马喂。小马每两个小时就要喝一次奶,人工喂养两个月是很辛苦的事情。面对这样的孤儿马,如果牧民不养它就会被当成马肉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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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匹孤儿马被送到了养羊人家里。
这样类似的事情在牧民的生活中每天都可能发生。在野外马可能陷在泥里、也可能趴在地上不起来、又或是跑丢了.....
有天早上我正在牧民家吃饭,他们接到消息说要去救一匹小马掉到井里的小马。我跟着去看了,发现那是一个工地的井,还好下面没水。小马也就刚出生两三天,不知为何跑丢了自己倒在里面,还好发现的及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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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马目前都被用于接待游客,游客骑马变成了当地的主要需求。
当地人会吃马肉,马死了对牧民来说是很大的损失,而且是很心痛的一件事。有些马是因为意外而死,比如跳栏杆把自己给扎死,在这种情况下牧民才会去吃马肉。我吃到的第一口马肉,马主人是一个爷爷,他自己都没有吃。
恩和的经历让我知道原来有些人的生活状态是如此不同,去了两次恩和后,我对游牧还是非常感兴趣,甚至想去蒙古看一下,因为他们有更原始的游牧状态。当然这是一个更难的行程,除了查阅资料之外还要解决语言的问题,也变成了今年的目标方向。
在离开恩和的飞机上,我拍下了这张照片,并在朋友圈写到:“在空中看莫日格勒河,真像弯弯扭扭的蒙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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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恩和的4个月对我产生的影响不止4个月。它究竟会有怎么样的涟漪,会扩到哪里?我不知道。我只是保持开放的心态,期待接下来即将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