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正在热映的《沙丘2》,再次带观众走进一个只有黄沙存在的沙漠星球厄拉科斯(Arrakis)。1957年,《沙丘》原著的作者弗兰克•赫伯特(Frank Herbert)第一次走进美国西部俄勒冈州海岸(Oregon Coast)俄勒冈沙丘,它给人的感觉就像某种巨大生物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以吞噬河流、堵塞湖泊、掩埋森林......甚至造成死亡。
源自真实的沙丘
作为是世界上最大的沙丘之一,俄勒冈沙丘最高能达到500米。在这里,因为因为沙子的不断地移动和重塑,人们不能在同一个沙丘上走两次。1900年代初,这些移动的沙丘开始吞没附近的交通基础设施和建筑物,甚至整个佛罗伦萨市都面临着被沙丘吞噬的威胁。
果子被漂移的沙子摧毁了,俄克拉荷马州西马龙县。亚瑟·罗斯斯坦,1936
1950年代中期,年近40岁的赫伯特作为调查记者来到这里时,工程师和生态学家正通过引入植被等方式,试图阻止这些“移动的沙子”继续移动,以让该地区变得更宜居。后者是一项美国土壤保护局(SCS)开展的一项名为《控制俄勒冈州沙丘》的计划,也被称为俄勒冈州的地球改造项目:通过种植欧洲海滩草来稳定沙丘,他们希望草茂密的根部可以将沙子固定在适当的位置,稳定沙子并建造一个活的堡垒,最终完全消除沙子。赫伯特对这个想法很感兴趣,他试图为这项计划写一篇文章,名字就叫《他们阻止了沙丘》,告诉大家美国土壤保护局在沙丘上栽种海滩草以阻止流沙淹没高速公路。“我对沙丘很着迷,它们就像大水中的波浪......人们把它们当作水来对待,学会控制它们。”赫伯特经常在沙漠上待上整天,有时候他会走数个小时。为了更好地勘查现场,赫伯特甚至租了一架塞斯纳轻型飞机。
俄勒冈州沙丘
他与负责项目的生态学家交谈,并把他们称为“赢得战斗的人”,了解他们是如何在靠近海洋的沙丘上种草,以稳定沙子并建造一个新的生态系统来绿化沙漠。赫伯特对沙丘的研究最终变成了对沙漠和沙漠文化的研究。这篇文章致力于写成沙丘生态报告的文章虽然没有完成,但成了《沙丘》宇宙开篇的源头。
赫伯特将这本书献给了“沙漠生态学家”,并希望它成为“一本提高环保意识的手册”,他在1965年出版的《沙丘》致辞页上写道:谨以此书献给那些孜孜不倦的劳作之人,他们不限于纸上谈兵,而是创造出了“真材实料”的王国——献给那些沙漠地带的生态学家,不管他们人在何方,劳作于哪个年代。谨谦卑且敬仰地奉上这本预言之作。“the people whose labors go beyond ideas into the realm of ‘real materials’—to the dry-land ecologists, wherever they may be, in whatever time they work, this effort at prediction is dedicated in humility and admiration.”
第一本“生态学科幻小说”
与1960年代的大多数科幻小说不同,沙丘与其说是关于技术,不如说是关于生态,因为它密切关注探索生物体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和相互作用。
它甚至不属于当时科幻小说的任何一个流派,单枪匹马地创作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在小说中,“厄拉科斯第一任行星生态学家”帕多特·凯恩斯与费雷曼人秘密实施了一项致力于改造厄拉科斯的几代人计划。他娶了一个弗雷曼女人,从儿子列特·凯恩斯(电影里被改编为女性)开始,一个接着一个教他们生态学,创造一种全新的生态语言,并引导弗里曼人进行集水、灌溉和沙子稳定技术,最终“绿化”沙漠。“我们在厄拉科斯的第一个目标是培植草地。从这些能够适应贫瘠土地的变异野草开始。成功实现利用草地锁住水分之后,就着手培养高地森林,接着是几个露天水体——开始是小型水库——然后把捕风凝水器沿各盛行风道按一定的间隔排列,把被风偷走的水重新收回来。“这背后其实是赫伯特把俄勒冈州沙丘稳定的过程,外推到了这个虚构的星球。
赫伯特在书中曾借帕多特·凯恩斯之口说出一句话“生态学的最大功能就是理解因果关系”,表明了其作为生态学科幻小说对生态学的重视,他认为对于对与正在开展工作的行星生态学家来说,最重要的工具是人。就像帕多特·凯恩斯对自己儿子列特·凯恩斯所说的:“你必须在这些人中间传播生态学知识。”而对于厄拉科斯,列特·凯恩斯后来探索出了一个本来水资源异常充沛的水之星球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由于“外星入侵物种”沙虫的进入让厄拉科斯变成了一个水资源异常短缺的沙漠,一个自己极端到只有可以独存的环境。
沙虫在孵化后首先会成长为幼体的沙鳟,它们会不断地吸收水分、滤食微生物,排出早期香料。在这个过程中它们会消耗掉大量的水,让其所生存的环境逐渐干涸,成为沙漠。等到气候干涸到一定程度,其他生命因缺水而基本消失后,沙鳟会变态发育为沙虫,并改变习性,从亲水变为疏水,并碰到水会痛苦的死去。
很多年后,赫伯特的儿子布莱恩·赫伯特再次说出了自己想要传达的:
“我父亲强调了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世界观,沙丘让人们更多地思考人类如何应该参与其中。”
同样很多年后,当初启发赫伯特的灵感沙丘也因为欧洲海滩草(对于当地来说,其实是一种外来入侵物种)的肆虐而改变了原有的生态,一些本来在这个沙丘生态下生活的动植物开始消失。
我不想我们的子孙后代们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
《沙丘》经常被解读为环保主义文本的部分原因,和赫伯特本人作为环保活动家的身份也有关系。出生于华盛顿州塔科马市的赫伯特,距离佛罗伦萨约六小时车程。那些年轻时在普吉特海湾游泳,在太平洋西北部的森林中漫步的经历,一度灌输了他对自然世界的钦佩和关注。
从19岁开始,在《格伦达之星报》就职的赫伯特就立志成为一名作家。不过他的前半生几乎都投入了新闻工作之中,这些经历赋予了他作为新闻工作者持续学习、探索事实真相和独立思考的精神。“我是一个政治动物”,他在1983年的一次采访中说。“我从未真正离开过新闻业。我正在写当前的场景,隐喻就在那里。“当《沙丘》在环保主义运动的背景下流行起来时,赫伯特本人也成为了一个活跃的环保主义者。在1970年的第一个地球日,赫伯特在费城向三万多人发表了演讲。“我不想我们的子孙后代们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对不起,地球已经没有什么能留给你们了,我们已经把它用完了。“他在奥林匹克半岛上建造了一座家庭住宅,并把它视作一个“生态示范工程”,建造了自己的太阳能集热器、风力发电厂和甲烷燃料发电机。
在这里,赫伯特称自己是一个自力更生的技术农民(techno-peasantry),他和家人居住在这个住宅,在温室里自己种蔬菜,自己养鸡,收集动物的粪便给花园施肥,而且从来不买新车。
20世纪70年代初期,《沙丘》的销量曾因为被宣传为环境保护手册而猛增,警告人们不要再毁灭地球有限的资源。
而在环境和气候问题激发的今天,我们依然可以从掩藏在炫酷宇宙飞船、巨大沙虫和宇宙哲学的背面,接受到足够的来自上个世纪传下来的气候意识。
因为正如《沙丘》所言:“做出预言,这一行为本身就会对未来产生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