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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非亚:成长,但永不变老


文/王喆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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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向保加利亚首都索非亚的列车车厢里,几个孩子脸上充满了轻松和期待。沿途的风灌入车厢,用索非亚人的话来说,这个时刻的孩子们“清新得像黄瓜一样”。


几年前,欧盟在所有成员国范围内做了一项调查,结果发现保加利亚人最郁郁寡欢,对未来最不抱期待,同时也是最相信宿命论的民族。他们被保守与进步拉扯,始终想要营造出一个属于保加利亚的民族形象,却似乎总是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中的输家。然而在这种裹步不前里,依然很容易寻觅:家庭、乡土、阳光雨露,都仍在今天构筑着保加利亚人快乐的根基。


摄影/Donovan Wylie


索非亚的主色调是一种怀旧的黄色。外壳漆成明黄色的老式有轨电车,不紧不慢地穿过渐趋拥挤的狮桥十字街口;赭黄色的交通岗亭被一根柱子歪斜地支撑着,悬在半空中;街上尽是刷成黄色的公寓,连方方正正的拉格大厦——从前的保加利亚共产党总部、如今的国会办公室外墙也覆盖着淡黄色的灰泥。这里的陈旧仿佛带有某种意识形态的沉闷色彩,匆匆走过的行人也衣着朴素,脸上鲜见笑容。


然而一到午后,情况就会出现戏剧性的转折。玛利亚·露易丝街区里,东正教堂、天主教堂、犹太教堂和清真寺的钟声、祷告声交错响起,轮番宣告着来自西欧的文明和来自东欧的骄傲。及至午夜,这个城市的魅力则愈发蒸腾出来。来自罗马、伊斯坦布尔、莫斯科的幽灵,会从地底下、砖墙缝里、雕像中冒出来,融化在湿润的空气中和昏黄的光影里。旧时光的孑遗在这座中东欧城市中令人惊异地凝滞,日复一日从日光中的沉闷、矛盾,流入午夜里的温吞、和谐。


这里是保加利亚的首都,“欧洲的火药库”,上千年来的必争之地。作为最后一个脱离“铁幕”统治的东欧国家,也是最新加入欧盟的前社会主义国家,似乎注定了它令人困惑的特质。


早在1900年,索非亚的市议会就将这种特质转化为了一句浪漫的城市座右铭:“成长,但永不变老”。但在变幻不定的宗教、政治风云中,老百姓的日子到底经历着怎样的变化?电视机里、报纸上,政治家们永远在描绘美好前景,可是到头来公共设施还是一样陈旧,生活水平还是那么低迷,连不同意识形态的政府对未来生活的描述说辞都所差无几。索非亚的居民自嘲,“过去有钱买不到东西,现在橱窗里倒是有无数商品可以选择了,却一件都买不起!”


……


今天来到索非亚的旅人,无不沉醉于其时间跨度和文化的多样性。街上穿梭往来的居民,可能是保加利亚人、土耳其人、希腊人、罗马尼亚人、罗姆人或者色雷斯人的后裔,然而,这种因受到不同外来文明、宗教乃至政治制度影响而形成的多样性,从某种角度来讲,亦是索非亚人乃至整个保加利亚民族矛盾处境的反映。


保加利亚地处东西方交通要冲,巴尔干地区又素来有“欧罗巴的火药库”之称,民族和宗教问题错综复杂。在几大阵营的夹缝中,小心翼翼求生存的小国想自己掌握命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特殊的地理位置也造就了索非亚人的性格:隐忍、暧昧、世故,最好两边都不得罪。这里面,既有农民阶级和小市民阶级的狡黠与圆滑,又有对过去的历史经验教训的警惕。


……


当捷克、波兰等国通过加入欧盟提升了自己的现代化水平时,索非亚人却在反思。一部分人开始抱怨西方邻居的虚伪:保加利亚公民在西欧工作、旅行时,或多或少仍有一种“二等公民”的感觉。最近一次民调显示,只有15%的保加利亚人感觉到欧盟成员国身份“给自己带来了切实好处”,而高达73%的保加利亚人“未感到任何好处”。还有些人开始怀念起在压制言论、禁锢思想的年代里那个还能填饱的胃。


在索非亚的沙皇广场上,游行仍在持续,人们抗议腐败,却又不信任任何一届政府——旧内阁下台,新内阁上台,不久之后又被抗议的人群轰下台,再组阁,再辞呈——仿佛陷入了循环的怪圈。处在欧洲十字路口的他们,也站在面对未来的抉择线上。


完整内容请见《Lens》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