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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2025年10月2日凌晨2点,珍·古道尔研究所发布了一则消息称:


当地时间 2025 年 10 月 1 日(星期三),世界著名动物行为学家、联合国和平使者,英国女爵士(DBE)珍・古道尔博士(Dr. Jane Goodall),在美国巡回演讲途中,于加利福尼亚州因自然原因安然辞世,享年 91 岁。

作为杰出的动物行为学家,珍・古道尔博士的研究发现为全球科学界带来革命性突破;同时,她毕生致力于自然保护与和平事业,以不懈的行动力成为这一领域的坚定倡导者与推动者,其精神与贡献将长久影响世界。


小时候就梦想,

去野外和动物生活

珍·古道尔1934年4月出生于伦敦,一个喜爱动物的家庭。


刚满1周岁的时候,她收到了父亲(莫蒂默·莫特·古道尔)的礼物——一个为庆祝在伦敦动物园诞生的第一只大猩猩朱比利,而设计的绒布大猩猩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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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个月大的珍和朱比利

“我母亲的朋友们见到这个玩具都很担心,怕我被吓着,会做噩梦。可是朱比利很快就成了我最珍爱的玩具。”


这只名叫朱比利的大猩猩玩具陪伴了珍孩提时期的所有历险。直到如今,也依然和珍在一起。虽然由于爱抚,它身上的绒毛已经所剩无几。


小时候,有关珍如何迷恋动物、关心动物的故事有很多。比如:


1岁半的时候,珍从自己家的花园里捡了一把蚯蚓,把它们带到床上一起睡觉。在母亲的提醒(蚯蚓离不开泥土)下,珍迈着踉跄不稳的步子把它们放回了花园。


后来,珍和家人去海边,被潮水在沙滩上留下的小水汪和那里面的大量小生命(海蜗牛)迷住了,喜欢到要把它们装进小篮子里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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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猫咪“菲加罗”在一起

之后她发现这些海蜗牛全是活的,在家里爬的遍地都是。为了赶快把它们送回大海,家人放下手中的事情帮她一块寻找海蜗牛。


4岁的时候,珍已经初具了博物学家的气质。在奶奶纳特家的农场里住的那段时间,她每天的任务是去收母鸡下的蛋。渐渐地,她变得好奇:母鸡身上什么地方有这么大的洞能把鸡蛋生下来?


为了寻找答案,珍在小鸡舍里呆了将近4个钟头,蹲到了母鸡下蛋的整个过程。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家人不知道她在那里。


“尽管我母亲非常焦急,仍然在到处寻找,可是当她看见女儿兴奋不已地朝大房子跑去的时候,她没有进行任何责备。”珍后来回忆说,


她看见了我闪闪发亮的眼睛,坐下来听我讲述母鸡下蛋的故事,讲述我看见鸡蛋终于掉在地上后的奇妙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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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战争爆发后,母亲带着珍和妹妹朱迪到伯恩茅斯的外婆家住。


在外婆那幢叫白桦山庄的房子里,有一个拥有许多树木和一片绿色的草坪的后院。珍在那里度过很多时间:观察筑巢的小鸟、把卵囊背着走的蜘蛛、在树木间追逐嬉戏的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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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个小时消失在这棵大树枝繁叶茂的怀抱里,感觉离鸟儿和天空都更近”,珍说,我非常喜欢那棵树,以至于说服了我的外祖母把它送给我当作14岁生日礼物,我甚至还起草了一份赠树的遗嘱让她签字,把那棵树留给我。”


同样在那颗树上,珍读完了所有《人猿泰山》系列故事的小说。“对人猿泰山丛林生活的美好向往,让我下决心到非洲去,去和野生动物生活在一起,去写关于它们的。”



就像一个童话,

是一段神奇的旅程

珍·古道尔第一次去非洲的1957年,还没有往返航班。


她乘坐“肯尼亚卡斯尔号客船,又遇到苏伊士运河封航。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一直向南驶到开普敦绕过整个非洲大陆才到达蒙巴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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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趟行程,珍出发前在餐厅里做了五个月的服务员。每到周末,就把挣来的钱藏到白桦山庄起居室的地毯下面,这也是外婆放零钱的习惯。


在肯尼亚,她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便在一次晚宴后搭便车回住所的途中,听到有人对她说,“如果你对动物感兴趣,那就得找路易斯·利基。”


后来,珍不仅认识了古人类学家兼考古学家路易斯·利基,还担任了他的私人秘书。并用了一年的时间在科里登自然历史博物馆(现在叫国家博物馆)学习有关东部非洲的动物方面的知识。


在和路易斯·利基及他妻子去坦噶尼喀(它与桑给巴尔合并之后称为坦桑尼亚)的奥杜瓦伊峡谷进行一年一度的考古挖掘时,路易斯开始跟她谈起他对黑猩猩、大猩猩和普通猩猩的浓厚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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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猩猩生活在从非洲西海岸向东一直延伸到乌干达和坦桑尼亚的热带雨林地区。

路易斯认为,今天的黑猩猩和人类的共同祖先,就是几百万年前那些像猿又像人的类人猿。他希望能对这些黑猩猩展开科学研究。多年后,珍还记得自己听到这里时心里在想,“这样艰巨的任务不知道他将找什么样的科学家去完成。”


没想到这个人就是自己。


当时是1960年,坦噶尼喀还是英国的保护国,政府当局听说要让一个年轻的白人女子到森林里去,大为震惊。他们坚持珍必须带一位欧洲同伴。这个同伴,是珍的母亲万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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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的母亲

科里登博物馆的植物学家伯纳德·福德科特(BernardVerdcourt)开着一辆超载的短轴距路虎把她们带到了离贡贝最近的城镇基戈马。


我们走的几乎全是土路,坑坑洼洼,印着深深的车辙。伯纳德后来承认,把我们放下时他没指望能见到我们俩活着回来。”


在那时,女性并不会跨过半个地球去丛林里与野生动物生活,写出它们的故事,也没有男性这么做过。


很多年后再问珍第一次非洲旅行还记得些什么时,她说:“就像一个童话,是一段神奇的旅程。“


每认识一只黑猩猩,
就会起一个名字

“每天我都是天没亮就起床,爬上贡贝陡峭的山崖去找黑猩猩,但很少能从我的双筒望远镜里瞥见它们的身影。”


后来,珍找到了一个山顶,很适合坐下来俯瞰两个山谷。在那儿,她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它们在树上编织睡床,大小成群地移动。也开始了解到它们所吃的食物和不同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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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努力,就继续每天早上五点半就出门,手脚并用地爬过森林或者爬上山顶,观察一整天,直到天黑,就这样逐渐赢得了黑猩猩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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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认识一只黑猩猩,她就会给它起一个名字,就和她之前给养过或者观察过的所有动物命名一样后来有人告诉她,用数字来标记它们才是更“科学”的。但是当时的珍从没去过大学课堂,并不知道这些。


她说:“即使我上了大学,肯定依然会这样给黑猩猩起名字。”


第一个信任珍的灰胡子大卫是一只非常帅气的黑猩猩,下巴上长着与众不同的白毛,它的反应非常冷静。“我想正是它对我的接纳逐渐让其他黑猩猩相信我并没有那么危险。”


也是从灰胡子大卫身上,珍首次观察到了黑猩猩用草茎当工具从白蚁丘中钓白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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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西方科学界仍然相信只有人类能够制造工具,并且相信这一点是将人类与其他动物区别开来的主要原因:人类曾被定义为“工具制造者”。


这个对人类独特性构成挑战的发现被报道出来后,引发了世界性轰动。利基在发给珍的那封著名电报里说:“现在我们必须重新定义人类和工具了,要么我们就接受黑猩猩也算人类!”


灰胡子大卫后来被《时代》周刊列为史上最有影响力的十五只动物之一。 


“看到灰胡子大卫和它对工具的使用是一个转折性的时刻,”珍回忆道,“第一笔资助经费用完的时候,《国家地理》同意继续资助我的研究,还派来了雨果全程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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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电影制作人雨果·范拉维克记录下了珍的发现,并在后来成了珍的第一任丈夫。



除非先帮助人,

否则帮不了黑猩猩

在贡贝的这段岁月,就像身处自己的神奇世界,珍不断学到有关黑猩猩和森林的新东西。


1986年的一个科学家会议上,她了解到非洲黑猩猩的数量正在锐减,黑猩猩所栖居的森林也在遭到砍伐。在研究涉及的所有黑猩猩分布地区,情况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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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在探访非洲有黑猩猩分布的六个国家之后,她说,“我深刻认识到了黑猩猩们所面临的问题,同时认识到了生活在黑猩猩栖息的森林周围的人所面临的问题。“


他们极度贫困,缺乏好的教育和医疗设施,人口不断增长,但土地却在不断退化。在珍1960年刚到贡贝时,它还是横跨非洲的赤道雨林带的一部分。等到了1990年,它已经只剩一小片绿洲了,四周全是光秃秃的山丘。


“我意识到,如果不能帮助人们找到一种既不破坏环境又能谋生的办法,我们就无法拯救黑猩猩。”


就这样,珍·古道尔研究会(1977年成立)在1994年启动了“关爱”(Tacare)计划。他们选择了七位坦桑尼亚本地人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团队,挨个到访那些村庄,询问有哪些研究会可以帮到的地方,开始的几年里根本没有涉及黑猩猩救助的事。


“这个计划——首先关爱人,然后他们就有更多的能力去关爱自然,它奏效了。”


后来,“关爱”计划在104个村庄中开展了项目,覆盖了坦桑尼亚约2000只野生黑猩猩分布的地域。


所有村庄都在开展植树项目,贡贝周围的山丘已经不再是光秃秃的了。最重要的是,人们理解了保护森林不仅是为了野生动物,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未来。



坐在大树下,

给一群孩子讲故事

“我一直都期待和孩子们合作。”


珍说,“当我还年轻的时候,一想到有一天我会变老——像我现在一样老,我脑子里的画面总是我坐在大树下一把简单的木头椅子上,给一群孩子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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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和孩子们合作的项目,就是“根与芽”。


“来自八个不同中学的十二个坦桑尼亚高中生有次到访了我在达累斯萨拉姆的家。他们有的在为非法捕猎忧虑,有的在关心流浪儿童的困境,还有几个关注虐待流浪狗和动物售卖的问题。我和他们讨论了这些问题,然后建议他们每个人都为此做些什么。


这些学生回到学校后,拉上了有同样关切的同学,又和珍开了一次会。“根与芽“项目就这样诞生了。


第一个“根与芽”小组无偿清理了海滩垃圾,因此遭到了嘲笑——一般孩子们只在给父母干活时才没有报偿,因为让干就得干嘛。但是很快类似的活动出现了爆发式增长,甚至在坦桑尼亚引发了一个新现象——志愿者行动。


“这是一个自发的草根项目,渐渐地,参与的学校越来越多。”从那之后,“根与芽”项目发展成了一项全球运动,拥有从幼儿园孩子到大学青年的数十万成员,活跃在68个国家,并且还在发展壮大。


“这个项目给我带来了希望,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想向我展示他们已经做过的和正在做的事,展示他们为了让世界变美好所做的努力。”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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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走到哪,珍都会收到毛绒玩具,主要是黑猩猩。


奔赴下一场冒险 

珍每年都去贡贝,坐在自己年轻时坐过的山上,俯瞰坦噶尼喀湖延伸到刚果的遥远山脉。


在这个长度世界第一、深度世界第二的巨大湖泊边,看太阳落山时的天空从极淡的粉色转为深红色,或者从乌云密布到电闪雷鸣,直到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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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会仰面躺在某个安静的地方,目光往上再往上,直达苍穹,一直看到星星逐渐从消逝的日光里闪现出来。我也看到了自己,浩瀚宇宙中一粒有意识的尘埃。


此前在一次演讲后,有人问她:“你觉得你的下一个大冒险会是什么?”


珍想了一小会儿。


“赴死。”她说。


如今,她已启程。


本文参考:

希望之书:珍·古道尔谈人类的生存、未来与行动》

《希望的理由:古道尔的精神之旅》